北京治疗白癜风费用多少 http://m.39.net/baidianfeng/a_4513569.html
封面新闻记者李贵平
夜深了,起风了,凉沁沁的。天空弯月高挂,犹如一盏并不耀眼的灯,将四周照得渐变般隐亮,距弯月越远的地方越昏暗,最终变得漆黑。月儿投映在不远处安宁河的水面上,被缓缓水流揉碎,现出鱼儿般的形状,粼粼波光就是鱼儿身上的鳞甲。我注意到,苍穹上那密密麻麻分布的星星,一闪一闪格外璀璨,这些星星颗粒之大,是我在城市里从未见过的。
“阿咪杜、惹杜、阿耳,沙玾,坐近点,吃花生。”沙马什衣老人从塑料袋抓出一把煮花生,塞到几个孩子的手上,就像孔乙己将几颗茴香豆排在柜台一样。他清清喉咙,又讲——
茶铺的吆师也不是省油的灯。茶铺是个小江湖,每天人来人往,茶客们在这里谈天说地、交换信息、看书听戏甚至谈生意。加上穿梭在茶铺里卖花生胡豆的、卖纸烟的、算命看相的……就跟水陆道场般闹热。复杂环境下,吆师最要紧的是会“看茶”。
看茶除了要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反应,随时招呼客人,还要练达敏捷。来了熟客,吆师会笑眯眯迎上去,准确喊出茶客尊姓:“莫素阿普,里面请!”
若有熟识的壮年茶客招呼“莫素阿普的茶钱记我账上”,吆师马上提高声音:“莫素阿普的茶钱,苏依开了。”这一吼,整个茶铺都知道莫素阿普人缘好,苏依重交情,两个茶客脸上都有面子。
茶客若是把茶盖儿揭开放在一边,吆师就知道需要续水;若把茶盖挨着茶船斜放,就是茶客要出去一趟再回来,茶碗不要收;若茶盖朝天直接盖住茶碗,表示茶客已喝完茶水走了,可以收了。
沙马什衣说,他听爷爷讲,往年在会理城,南来北往的马帮中,黎溪马帮总是昂首挺胸走在街上,连昭觉来的大马帮都不看一眼,颇有些藏地康巴汉子的气度。沙马什衣记得,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,他才五六岁,跟小伙伴最喜欢黎溪马帮,看到那些人高马大的叔叔牵马走在青石板路上,就嚷着让他们抱上马,一边扯他们的胡子,一边从马袋里找糖果。那些叔叔们总是笑咪了眼,故意捏着糖果不给。
黎溪镇位于会理县以南80多公里,是过去灵关道上的重镇。黎溪的力马河、青矿山至今遗存古人开采的铜矿洞遗迹。《大清统一志》载:“会理州海溪山在州南一百二十里,附黎溪山出白铜”。今天的黎溪街,整条都是建在长米、厚10米的冶炼白铜的炉渣之上。
月亮照在家乡也照在异乡。奔波于灵关道的黎溪马帮,总是白天走货晚上踏着月色来到会理。他们在大兴马店大碗喝酒,大口吃肉,通宵达旦。这些人着装跟昭觉、会理的彝族居民不大一样,更接近云南楚雄马帮的装束,多用黑布包头,不扎英雄结,耳朵不戴耳珠子,身穿蓝色或黑色对襟窄袖上衣,衣襟上又两排布钮扣,显得精神干练。
黎溪马帮喝酒很厉害,他们先抬出一大酒坛儿,围坐在酒坛周围,若在冬天会把火塘烧得旺旺的。每人手握一根竹管或芦管,斜插入酒坛,从坛中吸吮酒汁,人最多时有七八个人同时埋头啜饮,犹如酒坛子开出一朵花儿。这一点跟藏族人喝酒有点相似。他们边唱歌边吃肉,大声说自己喜欢的女人。兴致浓郁时,就拿出葫芦笙和巴乌演奏一番。巴乌是一种单管簧振气鸣吹奏乐器,形似笛子,分高音巴乌、中音巴乌、次中音巴和低音巴乌。
若是夏天,黎溪马帮还喜欢喝“转转酒”,他们在草地上席地而坐,围成一个一个的圆圈儿,一杯酒从一个人手中依次传到另一人手中,各饮一口。这种转转酒习俗,来自一个民族团结的美好传说:一座大山中,住着汉人、藏人和彝人三个结拜兄弟。有一年,三弟彝人请两位兄长吃饭,吃剩的米饭在第二天变成了香味浓郁的米酒,仨兄弟你推我让,都想将佳酿留给其他弟兄喝,于是从早转到晚酒也没有喝完,后来神灵告知只要辛勤劳动、互帮互助,酒喝完了还会有新的酒涌出来,这样三人就转着喝开了,直到酩酊大醉。
灵关道在会理境内全长七八十公里,现存古道遗迹10多公里,岁月更迭,脚印蹄痕宛然。凤山营(今鹿厂镇凤营乡)也有数段遗址,可惜多已荒芜废弃。
沙马什衣建议我有时间去鱼鮓渡看看。他说,鱼鮓渡是灵关道上一处非常重要的古渡口,位于会理县城西南83公里处的金沙江北岸,那里是诸葛亮“五月渡泸,深入不毛”的渡江处,现在仍是金沙江一处渡口。“年4月金沙江鱼鲊大桥通车以前,每天有拖轮和木船对过往车辆和行人摆渡。船工竖起一根木杆,凭经验调整好木杆上可以上下移动的横木,哗地一下拉起帆布,风儿鼓着帆船往上游驶去,过了江心水急处,船工放下帆布,摇着长橹短桨,船就顺流而下,过对岸鱼鲊村去了。”他说。
沙马什衣嘴里的故事,就像一只云雀儿,披着月光悬停在空中,又飞向远方天鹅绒般的夜幕里。老人一辈子没走出过横断山,但他在自己的故事江湖里行走如风,踏遍千山万水。他分明就是个了不起的马锅头,用极富感染力的掌故和口语变成了山间的铃铛声,调动浩荡商队跋山涉水,一次次渡过难关,抵达目的地……(完)